劉醫師心理話
無論豐盛與匱乏,始終纏繞著那似與自我拔河的臍帶
2022-08-03

在蔡榮裕醫師的新書"superego押著ID,但ID不是省油的燈"中提到:

"畢竟每個人在說自己的故事時,都是有些像自己就是個外國人,正走過心中的風景,而且在自己的風景裡迷路了...像是童年的故事曾經走過的地帶,帶著後來想像和新添情節的童年故事,走回那個被宣稱是童年的地帶"

很喜歡一句禪宗的話頭: 父母未生你之前的本來面目為何? 我試著從這句話頭想下去,而我們試著把心思看做一個活生生的生命體,自己的心思,會不會觀看著自己呢? 然後說,喔好,我要長成這樣。

從甚麼角度借用這句話看自己,這句話就有不同的風景,那個父母可以是指親生父母,此時的自己就是肉眼所見的自己。父母可不可以是自己呢? 自己從自己生活的經驗,再誕生了一個自己的"個性",那是我們常說: 喔,我認為我會如何,我是一個樂觀的或是悲觀的人...等等。

而或著,父母也可以指的是,自己認為自己是怎麼被生下來的那個心思,比如說,我認為我之所以是一個悲觀的人,是因為我知道我很討厭我自己,我認為我是一個會失敗的人。在這裡有一個自己認定了自己是如何的內在幻想,而從那裏又生出了自己的個性,自己認為的自己。

借用佛洛伊德說過類似的概念: 我做了夢,或是夢做了我。據說原文是,是我做了夢,還是我被夢做了。

心思,和心思的創作物一樣,是否也是給人看的夢境? 心思的產生,個性的存在,是不是除了為了適應生存的條件以外,還偷偷塞了些期望,為了等待那些被遺忘、還未被看見的"經驗",而不停地製造遊戲。也在找尋一個被精神分析提過的observing ego,像這樣的觀影者;playing與做夢的目的,也許也包含期待能找到一對眼睛,那眼睛能夠代替自己,來看看自己。

如此說來,行動的目的,可能為了引發互動? 不然捉迷藏的遊戲玩到最後找到了,為什麼悵然若失呢? 如果沒有再引發新的一輪遊戲,新的輪迴循環,就不算數,就不想在此結束。

我們談過生命的源頭有著許多匱乏,在此直接想像,這些匱乏也包括嬰兒能力的匱乏,不能看清楚、不能看見,於是會否嬰兒的"想像"就要跳出來說話? 這可能是有時候常見而外顯的兒童的模樣,而兒童就沉醉在自我幻想的遊戲中如癡如醉,這是一條無法割斷的臍帶嗎? 連結著自我與自我滿足的泉源,若不能暗地中想像並且同意自己的想像,儘管現實怎麼困難,儘管現實中的自己一再受傷,但都無所謂,只要能夠避開那種一再匱乏的感受,只要有著那一再創造心理迷宮而脫困於匱乏的自己,儘管這樣的想像可能是錯誤的,可能是失落的,但也只有這是可以依靠的感覺了。

會否也因此,即使有著新的能力去認識的時候,但如此一來已經創造的心理迷宮就要滅亡,那感受猶如更早先經驗中的遺跡崩壞的經驗,讓人寧可有如駭客任務中,選擇回到母體(matrix)至少還有著擁有的感覺,而不是脫離心思經驗後,要重新面對不受自己控制的世界的害怕感覺。

也許好簡化的說法是,我的話語權,在哪裡,我就跟隨著它到哪裡。因為有比沒有好,沒有,是恐怖的匱乏,是說也說不出的恐怖。

蔡醫師在書中又寫到說"孩子不斷地問著為什麼,問著相同的問題,有了答案卻始終不是她要的。...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要的,因而有了失落感,是有種不安和受苦煎熬著發問者;反過來因為有著難以言明的失落感,只能問重複的問為什麼,藉以防衛這強烈的失落感...也許這疑問本身,就是一種文明的成就,如同母親不在身旁時,小孩玩著自創的遊戲,而不是哭鬧不停或破壞東西。...這種文明的疑問,畢竟仍可能帶來了對於失落和憤怒的壓抑,讓這裡頭的忍耐,再現了失聲後的文明,卻也可能同時因壓抑而衍生新的不滿...”

出生後如果要有甚麼目的地,卻能走到與原來的風景不同的地方嗎? 或是一再地重複原先的樣貌,因為這是自己產生的泉源? 出生後沒有匱乏,就像電動遊戲最後沒有了大魔王,那樣地令人恐慌,沒有勇者探險的樂趣了,遊戲也不復存在。偉大的遊戲,若是一個巨大的帝國,底下有著甚麼樣的遺跡呢,也許是小小的、破舊的、令人不滿的、匱乏的,這遊戲需要的,是互相需要彼此的感覺,匱乏需要創造,而創造需要匱乏,而遊戲需要繼續進行下去,自我的存在是不可能輕易放棄那個能夠產生自我的泉源,宛如救命繩索般的臍帶。

也許這臍帶(期待?)連結著的是,對自我產生泉源的期待,因為那像是對自我的期待,害怕放棄至今走來的一切,那是自己開墾過的道路,可以允許自己固著、遇到困難時退行、任由自己幻想而前行。儘管超我的理想性不見得同意這樣的弱點而會壓制,而要求要不斷提升自我;但自我和本我的合作,也可以有取信於超我的機會,例如像是要維持美麗的城市,超我的理想就像要把其他事物都銷毀,於是某些事物就只好躲在在下水道裡面超我就不會去看見。而當成為比較有環保意識的城市居民時,會試著去注意下水道裡的生態,不必用藥劑去趕盡殺絕,而維持著可以用欣賞來包容的,美麗的生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