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醫師心理話
盛開的櫻花之中,兩人的身影若即若離,明白彼此的不同而帶來相同的一起
2024-02-05


詮釋(interpreting)不該被生下來的人:想開啟人生新篇章時孤獨被冒犯後 (五)

來到重盛與三隅最後一次,在死刑已然判定之後的會面,雙方重疊追尋生命與殺人真相的錯覺,在此分道揚鑣

重: 櫻花就要開了呢,開得還真早。
重: 我一直在想,你否認行兇的理由,是顧慮到她,不用說出折磨的證言。
三: ...重盛律師,你是在問我問題嗎?
重: ...(笑)好像不成問題。
三: 我反問一個問題,你是顧慮到她,才支持我否認的嗎?
重: 是,我錯了嗎?
三: 不,很棒的結局。
(這樣的問答,在心思互相融合的重疊之中,而後分離)
三: 我一直認為,我是不該被生下來的人。
重: 為何呢?
三: 因為我會傷人。只要存在,我就會傷到身邊的人。而如果你剛說的是真的,那證明像我這樣的人,也能幫助到別人。
重: 即使那個人是殺人兇手?
三: 對,如果事實是那樣的話
重: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嗎?
三: 不行的呀,重盛律師,對我這種殺人兇手,那種期待不應該要有。
重: 你,只是,一個器皿?
三: 那是甚麼? 器皿的意思?

(玻璃上映照的臉龐,一前一後,交互詰問,或是引導詢問,而母親與孩子終要分離,認出那看似謊言的錯覺,這是個真相。而你我之間的真相,終究有所不同。不行的呦,別再對我這樣的殺人兇手,投予你想像中那樣的期待,這,就是我們各自負責而共同組成的真相)

一切旅程,起源於人生初始間一個對真相的追尋的願望,的錯覺。旅程中的一連串問句,是為了告訴自己,要去追尋甚麼是真相。

若沒有認定是真相的東西,沒有認定是被隱藏起來的真相,就沒有辦法做出詮釋去追尋。在尋找真相的過程中,詮釋或是偵探,這把利刃朝向著去找尋真相,而逐一割開不被認為是真相的東西,同時的生命另一部分,則會感受到侵入感而阻抗。

而終於來到一個點,在這個點上停留在人性的理解,而停止對真相的強迫追尋,彷彿見到了另一種人性的真相,也解開了對真實追求的錯覺。

於是經驗而理解到,雙方一起經歷了一種生命創造出來的過程: 這是雙方各自回到各自的生命經驗中召喚出來,通往早期生命經驗的秘密通道。而在這裡認定到,那些對真相的想像原來屬於自己的內在幻想,這個幻想一開始仰賴著與外在的東西(心理術語稱為客體)結合而成真的錯覺。

在你我生命相遇的拔河裡,或著是說,在心裡詮釋與阻抗交錯的比武中,發現了,創造了,生命存在的真相的足跡。那是通往早期生命經驗的大道,生與死的恐懼與不滿足的經驗。就像媽媽吹氣球給娃娃,小孩給充氣娃娃吹氣長大的過程,是個長大的喜悅,同時是也伴隨著吹氣的阻力存在的,克服阻力的感覺,是一種吹氣後長大的經驗。

治療室中,電影院中,都在上演著放映著,追尋真相的活動。關於,我為何會如此呢?
你還好嗎? 我很好。不可以對我有所期待喔。

在這番話語中,包容著多少多少的來回,像是個容器一般,有追尋真相的誘惑、有抵抗侵入的必要、有組構建造的模擬動作、有配合環境需要的組織,也有隱藏在這些動作之中的不可碰觸的意圖。是個自給自足的樂園,或也可以像是個無間無止息的阿鼻地獄。在人間上演的,是這些內心世界的碎片的表徵,只是給你體會一下(引用老高的阿鼻地獄視頻中的說法),體會內在裡有如真我的存在。

重盛律師,三隅,同理世上的人的無奈,作為對自己的無奈的同情。只有成為另一個 OBSERVING EGO,才能好像對自己做出屬於自己的審判。

或著是,人是從來無法理解外在世界的。只是靠著內在的想像去對外在世界做回應,並在每一次嘗試而錯誤的過程中,產生了對真相的追尋的重要性,當內在幻想與外在世界接合的瞬間,magic hour 的出現,嬰兒成功地活下來了;並且在每一次錯誤的時候,因著有一個重要的經驗,那是有一個類似於人的碎片在這中間相連,而要求一種忠誠跟隨作為對真實的真相連結或是追尋失敗時的避風港,有一種感覺是牢牢黏緊的,即使錯了也不要緊,還有人在。

一句話說: 是母親把我帶來這個世界的。此話不假。
是母親用她每一次雙手的擁抱我,這樣一點一滴的碎片累積,組合成我,因而把我帶來這個世界的。
是名為母親的人類,與名為神靈的結合,把所謂的我帶來這個世界的。
能否重現那個雷電打到 DNA 而產生生命的瞬間呢?
母親與嬰兒一同遊戲,也許是捉迷藏遊戲,也許是猜謎遊戲。

詮釋的過程,像是母親的眼睛看見了東西,而把這發現的過程交給名為嬰兒的神靈,讓它把玩,而後嬰兒自己產生了擁有眼睛和雙手的錯覺(雖然說實情是有這些東西存在的)。但當這些眼睛和雙手的感覺要去尋找母親,或著想再重現自己誕生的過程,卻摸不著腦袋。而感到畏懼。誕生了名為孤獨的悲哀。其實母親與嬰兒,與這雙眼睛與雙手,是不同的,但卻享有共同的能力,但不可以有那樣的期待喔,期待我和你是一樣的,能夠理解的。

藉由感受到孤獨的所謂真相,明白而解開自己為何被欺騙的事實。因為不同,所以彼此的存在是有了意義,誕生所謂名之為珍惜相遇的生命。三隅與重盛的相遇,在彼此的人生中交錯融合,心思曾經靠攏,而臉龐再度分離,終究藉由明白了生命交錯的錯覺,而豐富了自己的空間。

Winnicott說「我認為,我是為了讓個案知道我的理解有限而做詮釋。這個原則是,是個案他也唯有他才是擁有那個答案的人。(1969,陳建佑醫師譯)」

每一次的詮釋,靠近後又分離,解開被詮釋自身所綁住的全能與融合錯覺。無論到第幾次的詮釋,詮釋本身有其極限,但像是重盛口中的櫻花,花開花謝,相逢而離開後,留下思考的空間,留給當事人繼續開花的可能餘地。

(完)